灬的缚与放
文/贾廷峰
世界并不存在，空无也不存在，但当思想者把世界与空无，实有与空无同时并置，相互的批判就成为可能。中国智慧的可直观性就在于同时观看到世界的实有与空无，中国传统艺术的基本原理就在于空白的活化。但进入现代性，我们丧失了此转化的潜能，实有成为彻底庸俗的实用主义，空无则成为虚无的空洞游戏，如果艺术最为彻底经验到空无的活力，那么艺术就必须在批判自身的空无中，无论是丧失还是虚假中，重新开端。
老赫最近几年的《光诗》系列把光感带入气化，画面上轻柔的折光在平面上来回震荡形成波势，在无尽的涌动中形成光的剧场，在巧妙的停顿中形成波折的痕迹，带有金属的质感与感光胶片的质地，其迷人的明暗变化好似钢琴的黑白键，在极为精妙的控制下形成轻重缓急的回响余韵。
老赫的绘画把人性带回到黑白胶片的纯真时代，在更深处则是把虚无的灵魂带回到白昼黑夜的生死交替，物质与魂魄的原初区分与蹉跎光影的纯粹观照中，从人性对于天幕的原初直观到二维平面的黑夜并置，再到技术时代的视窗并置，但不落入西方抽象窗子-格子-框子的抽象逻辑，而是让人性同时观照黑白阴阳两极的震荡，由此水墨就具有了一种现代性反思的内在力量。
此批判的力量体现为极具反思性的绘画语言：以空无与边缘形成余象，波光与墨色的相互激荡中形成余波，给画面带来深广的余意或无尽可回味的余味，虚白在折叠，空被空填埋，反思技术时则出现扫描空无的白光，面对开与关的悖论而打开黑白关系的纠结，被放大了的芯——墨块似乎是被废弃的芯片，面对那隐去的空——写空的艺术在于空白的呼啸与怒吼，空白处的线痕与黑墨中的锯齿，柔光中的钢铁金属质感，形成内在的张力，波动着生命的大呼吸，灵魂的无声叫喊也回荡其间。当老赫以余光、余意与余晕的独特方式推动空无的生成，光晕与白线，墨块与波光，在相互挤压、相互折断，相互套叠与相互反转中，就体现出“光气融合”与“光气挤压”的悖论方式。
水墨不仅仅是一种艺术，而是一种哲学，体现现代哲学的水墨艺术可以成为一种批判的原理吗？老赫以自己独有的“对空的审判”，让时代与艺术既要接受空无的形而上审判，同时又要以生命的自然性来审判空无，此双重的审判来自于艺术自身的真理内涵：一方面以空间挤压的柔和悖论感知，批判传统空白因其缺乏张力而被虚无的抽象制作与各种写实趣味取代；另一方面批判时代艺术的空洞与无聊，反思观念艺术与虚拟技术导致的失魂落魄，让魂魄生死重新获得余象的表达。既要激活空无的悟性，使之接纳理性，又要批判时代的虚无与贫乏，使之获得灵性。老赫的水墨黑白作品，让我们体验到呼吸转换的可能性，看到了“黑白艺术”的当代价值。
